“生命的目标,”霍姆斯法官曾说,“乃是要从非完美性中尽量能获取多少就获取多少。”印度教则说,它的目的是要完全超越非完美性。
假如我们为限制我们生命的特殊缺陷列一张清单的话,恐怕是会没完没了。我们缺乏力量和想象来实现我们的梦想;我们会厌倦、生病,也难免愚蠢。我们会失败而气馁,我们会年老而死亡。这样的清单可以无止境地列下去,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所有这些特别限制都可以简化成三种基本变数。我们在妙乐、知识和存在上是有限的,这三样东西是人们真正要的。
有没有可能越过把我们和这些东西分隔的种种束缚呢?有没有办法提高生命的素质,使它由于不太受限制而成为真正的生命呢?
先看看加在我们妙乐上的束缚,这些可以分为三类:肉体上的痛苦,因欲望不能得逞而来的挫折感,对生命一般的厌倦。
肉体上的痛苦是三者之中最不麻烦的了。由于痛苦的强度,部分是来自伴随它的恐惧,征服恐惧则痛苦也就随之得以减轻了。痛苦若有目的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比如病人会很高兴接受他被冻着的手臂恢复生命的感觉,即使那是痛苦的感觉。还有,痛苦可以被紧急的目标盖下去,例如在足球赛中。极端例子中,无用的痛苦可以通过药物或感官的控制而加以麻醉。印度教19世纪最伟大的圣者拉马克里希纳(Ramakrishna)死于喉癌。一个医生在他患病后期给他做检查,刺探他那退化的组织时,拉马克里希纳感到痛不可当。他说:“等一下。”接着再说:“检查吧!”这之后医生怎么刺探都没有遭到抗拒了。病人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个程度,使得神经刺激简直不能通过。总而言之,要提升到肉体痛苦不再成为一个主要问题的程度是有可能的。
相对而言,更为严重的是,由于特别的欲望不能得逞所带来的心理上的痛苦。我们想要赢比赛,但是却失败了。我们要赚钱,可是生意却没有做成。我们的竞争者升了级。我们希望被邀请,却接着又被冷落了。生命中充满了失望,我们多半会假定人生本来如此。但是如果加以省察,证明所有的失望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就是:每一次都瓦解了个体自我的一项期望。如果自我没有期望,就没有所谓失望了。
如果这听起来好像是杀掉病人以结束一场病情的话,我们可以正面地来说同样的意思。如果从接近神的眼光的角度来看待人类,那么自我的真正利益是什么?从永恒观点来看待一切,一个人就会对自己比较客观,把成功与失败看成人类庞大剧场所上演的是是非非、反反复复、来来去去。如果人们能经验成功者的喜悦就如同自己的一样,又怎么会失望于自己的失败呢?如果对竞争者的成功能够产生共鸣的欢乐,怎么会因为自己升级不成而受到伤害呢?吾人与其大叫要做到这样是“不可能的”,不如去注意这种生活与寻常生活的大异其趣;因为有关心灵世界中杰出人物的报道,也无不显示他们确实可以提升到类似这样的高度。“这些事你们既作在我这弟兄中最小的一个身上,就是作在我身上了。”——难道我们以为耶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装模作样吗?据说拉马克里希纳曾经一度“在看见两名舟子生气地争吵的时候痛苦地哀号,不论世界是多么的污秽和残忍,他都要让自己与全世界的悲哀认同,直到他的心满是受伤的疤痕。但是他知道,不论是怎样的对抗和敌意,他都一定要在各种人和不同境遇中去爱神,并且在控制他们存在的同时驱使他们彼此不和的种种思想形式中去爱神”。
与有限的自我分离,或者依附于事物的整体——我们可以把这种现象由正面或反面来说。当它发生时,生命被提升到超越了挫折的可能,也同样超越了厌倦——妙乐的第三种威胁——因为面对着这样生动的认同,宇宙的戏剧是太壮观了,哪里还会有厌倦呢!
人的生命第二个最大限制是在无知。印度教认为这也是可以除去的。《奥义书》上说到一种“本体之知,对它的知识带来对一切事物的知识”。这里所谓的“一切事物”不可能是指字面上的全知。更可能是指穿透一切事物的洞见。既然已经把握到总体的洞见,还要问细节的话,就如同追问一幅伟大的画中包含多少原子一样不相干了。一旦要点已经抓住了,谁还在乎细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