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处于生命创造力的无限海洋边缘。它就在我们里面:最大的力量、充实的智慧、无尽的欢乐。永远不会受挫不会被毁。但因为它是深深埋藏着的,而使得生命变成了问题。无限是在我们存在的最黑暗、最深奥的地窖里,在遗忘了的仓库和深水的贮池中。如果我们能使之见光,并从它那里不断摄取灵源,情况将会如何呢?
这变成印度教挥之不去萦绕于心的问题。印度人民追求宗教真理,不是单单要增加一般知识的储量,而是要用来作为一幅航海图,来指导他们到达更高的存在境地。虔诚信教的人乃是那些寻求转化自己本性的人,重塑自己成为超人类的模型,通过它才能显发无限,而少有障碍。在印度教经文中有一个暗喻,以很多种方式表现出来,而令人感觉到这种渴求的急迫性。好像一个人头上顶了一捆着了火的柴要冲到池塘去灭火。追求真理者更有过之,被生命之火烧烤着——生、死、自欺的徒劳——急于奔向一个懂得处理生命中最要紧之事的导师。
印度教有关实现人的潜能的特别指导,列明在瑜伽这个标题之下。瑜伽这个词一度会令人想到披麻衣、满头乱发的人,身体扭成麻花般,一面却炫耀着超自然的神秘力量。现在西方已经挪用了这个词,不过我们想到的多半是为了保持苗条体态而去做体操的妇女。这两者并非与真正的条目全然无关,但其相关性却只在形体这方面。瑜伽这个字(yoga)是跟英文字牛轭(yoke)一样来自同一字根,而yoke有双重的意思:结合在一起,接受训练。两种意思在梵文中都有。于是,yoga的一般定义是一种训练方法,用来引导人走向整合,或是结合成为一体。但究竟要整合什么呢?
有人主要是关心他们的身体。不用说了,印度也一样有这种人——把身体当成他们关心和努力的首要目标。经过多少世纪的实验,印度为了这种人,设计出一套世界上前所未见的最奇妙的身体文化。这并非说印度比西方对身体更有兴趣;只不过她的兴趣走了一个不同的方向而已。西方追求的是力量和美,印度则是精确和控制;理想在于完全控制身体的每一种功能。在这一领域内她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就,不过其中有多少可以得到科学上的支持,还有待证明。这里我们只需注意到,她在这方面广泛的指示包括了一项真正的瑜伽,即所谓的hathayoga,就足够了。原先这项瑜伽是练了来作为精神瑜伽的前奏,但是既然它已大部分丧失这一方面的关联,我们在此就不须再理会了。印度圣人们对于这方面的评断也可以是我们的评断。如果你愿意把你的一生拿来做这类的修炼,你就可以使身体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这些与悟道并无太大关系。假如这修炼是出自一种炫耀的欲望的话,那就会妨碍精神上的成长。
跟我们相关的,乃是那些用来结合人类精神和隐藏在其最幽深处的神的瑜伽。“由于所有印度精神的(与身体的不同)修炼都是认真致力于这一实用的目的——不只是空幻的默想或者是空谈高远的理念——它们可以说是代表人心所曾建立的前所未有的最真实、最实际、最现实的思想系统之一。如何达致梵天(梵文中的神)并继续与梵天保持接触,如何变成与梵天合而为一,并依之而生活;如何仍然留在尘世上却变成神圣——生活在地球上,气质却变化了,而获得了重生;这便是在印度世世代代启发并神化人类精神的追求。”
印度人朝这项目标迈进的精神途径有四。起初可能有点令人惊讶。如果是一个目标,还有别的道路吗?因为就算我们都是从同一点出发,交通方式也有可能不同——走路、驾车、坐飞机——可能选取不同的途径。事实上大家从不同的方向朝目的趋近,就算目标相同,也必须走多条不一样的途径。
至于人从哪里开始,则要看他是哪一类的人了。这一点,西方精神导师也有类似的看法。比如其中最有名的例子,苏仁(Surin)神父就批评道:“导师拿他先有的一套计划用在所有来找他们的人身上,就像要所有的人都穿同样的衣服,并把他们都教成一个样子。”基督教的圣十字约翰(StJohnoftheCross)在他写的《活的火焰》中提醒人们留心这同样的危险,他说,精神导师的目标应该“不是用适合自己的方式来指导人们,而要确定上帝向他们指出的途径。”印度教的特别之处,是付出大量的关注,设法界定基本精神人格的类型,以及对各不同类型最可能行之有效的修炼。其结果是弥漫在整个宗教中的认识,认为走向神有多种途径,每一途径要求采用特别的旅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