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旦看到身体的病痛和死亡是无可避免的时候,肉体上的欢乐就失去了迷人之处。舞女的歌唱、琵琶和铙郄的韵律、奢华的餐宴和排场、节日的精心庆祝,都只是嘲讽着他那思考的心灵。花儿在阳光下点头,白雪在喜马拉雅山上融化,更大声呼告着尘世上事物之不永存。他决定离开已经变成令他分心的陷阱的宫廷,去追随那寻求真理的呼唤。在他29岁那年的一天晚上,他作出了与俗世的决裂,他的“大跃进”。午夜时分之后他走到妻子和儿子熟睡的地方,默默向他们道别,命令看门人备好他的白马。主仆二人朝森林驰骋而去。天亮时他们来到了树林边,乔达摩换穿了仆人的衣服,仆人则带着白马回去报信,乔达摩剃发之后“穿着破旧的衣服”,投入树林中去寻求启示了。
这样过了六年,在这六年中他全副精力都集中在这个目标上。“过一个孤独的林栖者的生活,在孤独中欢欣是多么艰难呀。的确,沉默无言的丛林是多么沉重地压着那心思尚未固定的僧人呀!”这些话为他寻求真理的艰难作了活生生的见证。他似乎经历过三个阶段,不过并没有记录指明每一阶段有多长或者三者如何作清楚的划分。他的第一步是寻找当时印度教最主要的两位大师,想经由他们的心灵去学习那庞大传统中的智慧。他学到了很多——特别是有关“修的瑜伽”,同时也学到关于印度教的哲学;他听到学到的太多了,以至在事实上印度教徒宣称他是他们的一分子,并且认为他对当时宗教的批评是改革趋势之一,而更具重要性的则是他赞同印度教的部分。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下结论说,他已经学完了这些瑜伽大师所能教给他的了。
他的第二步就是加入一群苦行者,诚意地尝试用他们的方法。是不是他的肉身令他拖累不前呢?他要粉碎它的力量摧毁它的干扰。由于具有强大的意志力,这位未来的佛陀在苦行者提出的每一项苦行上都胜过他们。他吃得极少——在某次斋戒期间,他一天只吃六颗米——以至于“我以为摸到的肚皮,其实是抓到了脊椎骨”。他会咬紧牙关,舌头顶住上腭直到“汗由腋窝流出”。他又屏住呼吸,直到觉得“有如一条皮带缠在我头上”。到最后他变得衰弱万分昏倒在地上;如果当时附近没有同伴喂他一点温热的米粥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此死去。
这个经验教他认清苦行主义的无效性。他毫无保留地全部投入这个实验,结果却并不成功——它并没有带来觉悟。不过负面的实验也带来它们自己的教训,在这个例子中,苦行主义的失败为乔达摩的方案提供了第一条建设性的纲领:在极端的苦行主义与放任纵情之间的中道原则。这乃是定量安排生活的观念,要给予身体之所需使它能最有效地运作,却不能逾分。
放弃了苦行之后,乔达摩在他寻求的最后一个阶段,努力按照“修的瑜伽”的线索,结合严格的思考和神秘的专注。一天晚上在印度东北方,现今柏提纳城之南一个叫加亚的地方附近,他坐在一棵后来被人叫做宝树的菩提树下。那地方后来被命名为不动点,因为传统的说法是佛陀感觉到突破即将来临,就在那个划时代的晚上坐了下来,立誓得不到启悟就不起身。
那一晚记录的第一件事就是类似耶稣传道前夕所遭受的引诱景象。魔鬼知道他对手的成功已经逼近了,就去扰乱他的专注。他先化身为欲望之神,排现出三个妖艳的女人和她们诱人的侍女。当这位未来佛陀不为所动的时候,魔鬼又把自己摇身变为死亡之神。他强大的军队向这位求道者降以飓风、暴雨、雨点般的滚烫沙石,但是乔达摩已经把有限的自我变成空寂,那些武器没有了目标可攻击,在进入他专注的领域中时却转变成了花瓣。死亡之神在最后的绝望中,质问他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乔达摩用右手指触碰地面,地面作出了反应,吼叫着,一百次、一千次、十万次地吼叫:“我做你的见证。”死亡之神的军队落荒而逃,天神们欢欣地降临,用花环和香水来服侍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