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的瑜伽”(rajayoga)在印度被认为是“通向重新整合的皇家之路”。因为它带领人到令人目眩的高度。这是为那些具科学倾向的人而设的,乃是一条通过心身试验走向神的路。
西方在实验室内尊重经验主义,却在精神事物上不信任它,其理由是:它将个人经验神圣化,作为真理最后的检证标准。印度没有这种疑惑。她争辩说精神的事物能够如外在自然一样用实验来处理,她鼓励那些有这样的倾向而且又有意志力去这样追求的人,用实验室的方式去追求神。这种方式引起一种强烈的猜测,我们的真我远超过我们现在所意识到的,并且要求一种激情去挖掘真我全幅的限度。“修的瑜伽”为那些拥有这些条件的人们列出一连串的步骤,要求像物理实验般地严格遵行。如果这样做不能产生预期的结果,那么至少对于这一位实验者而言,假设就被否定了。不过,这里提出的主张是:如此开展的经验将会证实此一假设。
与大多自然科学的实验不一样的是,“修的瑜伽”是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外在的自然。就算科学真的转过来作自我实验——例如在医学上,伦理学规定了危险的实验只可在自己身上做——印度所强调的却不同。瑜伽行者并非对他的身体进行实验(虽然我们会发现身体无疑是牵涉在其中的),而是对他的心灵进行实验。实验是采取依规定的心理训练并观察其主观效应的方式来进行的。
并不需要先接受什么教条,不过实验总需要设计假设来加以证实或否定。“修的瑜伽”背后的假设就是印度教有关自我的教旨;虽然我们已经多次描述到它,在这里仍然需要重新加以说明,来作为“修的瑜伽”进行的步骤的背景。
印度教义假设人的自我乃是一个多层次的存有。我们无须去分析这些层次的细节;那些阐述是非常专业的,将来科学或者可以阐明它们是比较有隐喻性的而没有直叙上的准确性。为了我们的目的,只消把主要的层次化约成为四层来概括其假设就够了。首先,最明显的是我们有身体,其次是我们心灵的意识层。这两层之下是第三领域,个人下意识的领域,乃是通过个人的历史所建造出来的。我们过去的经验大多都从我们意识的记忆中消失了,但是那些经验却继续以当代心理分析企图去理解的方式,在塑造着我们的生命。关于自我的这三层,西方是完全同意的。印度教假设不同之处,是它所假设的第四个成分。在其他的三层之下,甚至比隐蔽的下意识(虽然完全与之有相关性)更少被有意识的心灵所觉察到的,乃是存在本身,它是无限、不受阻挠而永恒的。“我比最小的原子更小,同时比最伟大的更伟大。我就是那整体,是多样的、彩色的、可爱的、奇异的宇宙。我是那古老的一——我是人,是主。我是纯金的存有。我正是神圣至福的本然状态。”
印度教同意精神分析,认为只要我们能够挖掘出我们个人的下意识——我们存在的第三层——就会经验到个人力量惊人的扩张,亦即一种活泼、清新的生命。但是如果我们能揭露那不单是被我们自己,并且也被整体人类所遗忘的某种东西,不单是能提供我们个人性格和奇癖的线索,并且也能提供一切生命和一切存在的线索,那将会如何呢?
很明白地,印度的召唤,是要人从世间琐琐碎碎的万象中退出,回到灵魂深处有因果秩序的领域中,因为在那儿才看得到真正的问题与解答。不过,除了这一点之外,“修的瑜伽”的回应并不能说成是对印度教明白发出召唤的答案。它是一种坚定不移的拒绝,不许自我为了日常生活的纷扰,而对我们内在某种等在那里、迫切未知的要求分心:这是一种对常规、平凡存在的全面性攻击。成功的瑜伽行者得以肩挑起生命的问题到这一新层面上,并在那里解决它。这种人的洞察力不太针对短暂的个人和社会境况,而是针对有关那使一切人类和社会更生之永不熄灭的源泉,因为他们的启发是直接来自与这原初源泉的接触。在身体上他们会继续是个人,但在精神上每个人都将变成是非特殊的、普遍的、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