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读到这么一句话:“语言,要像阳光、花朵、净水。”当时深深感到十分受用,于是谨记心田,时刻反省,随着年岁的增长,益发觉得其中意味深长……
我自幼出家,丛林的教育虽然严苛,但是从师长的对话里,我体会到佛门深睿的智慧与无限的慈悲。例如,见面时常说到的:“欢迎法驾光临,在此为您接驾。”“后学初参,请您老多多开示。”“我能为您服务什么吗?”“感谢您老提拔。”“感谢您给我学习机会。”“请您慈悲原谅。”“打扰您了!非常对不起。”
这些丛林用语和雅谦恭,不就像初春和煦的阳光一样,给人温暖亲切的感觉吗?在佛门常听到的赞美辞,如:“您好威仪。”“您真亲切。”“您很发心。”这些话像夏日绽开的花朵,美丽芬芳,让人心旷神怡。最叫人回味的是:在佛门中,即使对某人不满,在语言的表达上也极具艺术,例如:“不知惭愧!”“不知苦恼!”“拖拉鬼!”(指做事慢半拍者)“初参!”(指初来佛门,行事冒失者)“老皮参!”(指在佛门参学已久的老油条)等等,既具有教训意味,又不失厚道,能令人心生警惕,恰似净水一般,能涤人习染。
及至年长,与社会进一步接触时,我不但保持过去在丛林里养成的习惯,以谦逊的言语待人接物,更广为运用,借着口说笔书,散播乐观进取的思想。我从弱者身上学习到强者的真理,并且发而为言,利乐大众。我告诉哑巴:“你们是世界上口业最清净的人。”我告诉聋子:“不听是非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告诉盲者:“方寸之间是最美丽的世界。”我告诉肢体残障者:“心灵的健康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资产。”
面对怯弱胆小的众生,我鼓励他们前进;面对缺乏信心的众生,我赞美奖励他们的优点;面对自卑心重的众生,我甚至不惜说出我自己的缺点,鼓励他们面对现实,超越心理的障碍。
我对因故失学的青年说:“我一生从没有领过一张毕业证书,有志气的人应该以天下为我们的教室。”我对成绩不佳的学生说:“我过去在佛学院读书时,也曾一度吊在班尾扛榜,但是我的发心、热诚不落人后,一样也能获得大家的肯定。”我对家境贫苦的儿童说:“我幼年时曾以拾荒为生,由于少时多能鄙事,故能在日后承担艰巨的工作。”我对生下畸形儿的妇女说:“我刚出生时半边脸红半边脸白,长相骇人,许多人都说我母亲生了一个妖怪,如今这些人却改口说这是‘瑞相’。”我不以为这样会损害我的形象,破坏我的尊严。我觉得只要能使失意的对方扬起信心的风帆,驶向希望的港口,则于愿足矣。
要使语言能像阳光一样,不只要用爱心温沃人们冷却的心灵,更需要付出心血,发心为众生作光明的指引。因此我留心各行各业的形态,为他们应机说法。
我勉励文艺人士应善运如椽之大笔,立千秋之伟言;我呼吁军警人士应抱持菩萨般的慈悲心肠,行金刚般的霹雳手段;我提醒政界人士应时时不忘初心,为民服务;我开示商业人士应赚取合理的净财,带动社会的繁荣;我建言农工人士应不断研究发展,造福全球人类……
我不仅追溯历史,也分析现况;我不但举出方法,更陈述理由。我虽非天生具有雄辩滔滔的本领,亦非后天习得满腹经纶的学问,但是由于我拥有一份光照普世的热忱,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一股沛然莫御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