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择善固执终于有了明证:环顾今日的佛教界,当年反对我的同道都不约而同地接受了人间佛教、生活佛教的理念;各地的道场寺院也都不断地以各种活动来凝聚信众的力量;更有不少青年在这种因缘下随我学佛,现在都成了佛光山重要的职事干部。
我当初的用心良苦,斟酌思虑,促成了我对于佛法的融会贯通,更是我始料未及的收获。我走入群众,学会了观机逗教,士、农、工、商,老、弱、妇、孺,鳏、寡、孤、独,都是我说法的对象。我也曾远走大陆内地,深入泰北边区,抵达香港越侨船民营房,为苦难同胞作得度因缘。
现在,我每天的行程被弘法的邀约排得满满的,我日日奔波忙碌,以车厢、飞机作为我的卧室和书房,我赶场弘法,由此地到彼地,由此国到彼国,甚至由此洲到彼洲,席不暇暖。我经常和衣而卧,一觉醒来,朦胧之中,往往一时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我不以此为苦为累,自忖比起佛陀年高八十,犹不辞辛劳,在印度各地行脚弘化,我这一点苦实在不算什么。尤其,当我看到许多人在台下会意点头,甚至拊掌微笑,一切的劳顿全都化为无比的愿力;当我看见许多人因为听了我的讲演而皈依三宝时,心中更是为他们的新生而感到庆喜!
我曾经在火车上,遇见一位不认识的青年让位予我,他悄悄地对我说:“师父!我是您在某某监狱弘法时的皈依弟子。”我蒙受过不少礼遇招待,但这一次令我最为终生难忘。我也曾收到一份二百元的红包,上面写着:“供养师父:因听您讲演而改邪归正的弟子某某顶礼。”数目虽然微薄,意义却是深远重大。每每一场大型讲座后,感谢的信函即如雪片般飞来,其中,有失和的夫妻因此而破镜重圆者,有吵架的朋友因此而握手言欢者,有落第的考生因此而萌生希望者,有失业的青年因此而力图上进者,更有人因此而断除自杀念头……来鸿中,赞美的诗词也不少,虽不尽然辞畅意顺,然而诚意却是十分感人。在岛内外收到的纪念品,更是多得无法整理,还好我有喜舍结缘的性格,否则就是建一个大仓库,也无法全部容纳。
为了度众之需,三轮车、脚踏车、摩托车、木筏、竹排、轮船、汽艇、军舰、战车,乃至潜水艇、直升机,也都成了我的交通工具。虽是海陆空航道各异,然而承蒙三宝加被,法界任我遨游,岂不妙哉!
我不但自己乐于说法,也极力兴学,培养弘法人才。四十年来的度众生涯中,每得到一份供养,总是先用来建讲堂,盖教室;每领到一些稿费,也都悉数购买佛书典籍给青年学子阅读参考。我涓滴归公,从未想将丝毫用在自己身上。刚兴建佛光山时,徒众建议我买轿车代步,以便至各处讲说,我却买了一部巴士普利大众;目前我在世界各地讲演、皈依所收到的红包,也都捐献给当地的佛寺,作为发展道场之用。直到最近,念及佛光山建设佛教事业所费不赀,我才将外来出版厂商给我的版权收入,挪为自己平日的生活开销及车马费用,以减少常住的负担。
佛教之所以能流传千古,广被四海,文字般若的传递,功不可没。有识于此,我于来台之初,即致力于编辑杂志、撰文出书的文化事业。一九五九年,在三重埔设立佛教文化服务处,印行佛经。当时的经济十分拮据,编印人才也寥寥无几,但凭一股度众的热忱,我度过了捉襟见肘的窘困日子。记得有一次,我将编好的《人生》杂志连夜送到印刷厂,半夜醒来,饥肠辘辘,才想起自己一整天还没吃饭呢!又因为没有钱买稿纸,我常常拿别人丢弃的纸张背面作为涂鸦之用。直到现在,我依然是在年年亏损的情况下,兴办杂志、图书等文化事业,但我从无怨言,因为我深知,佛教的文化度众功能无远弗届,非金钱财富所能比拟。
此外,我还创设云水医院、老人精舍、育幼院、冬令救济等慈善事业,将佛教的爱心广泽于贫苦无依的老弱残疾。我曾多次发起大陆以及世界各地的救灾运动,而佛光山的创建更带动了当地经济建设的繁荣,其本身就是一项利济众生的庞大事业,只是在这些方面,我甚少着意宣传。千百年来,佛寺道场在利民的工作上,何尝不是有多方面的贡献呢?
及至今日,我每至一处,只要见到一块空地,亟思如何来兴建寺院讲堂?只要认识一个人,总是尽力将他吸收作为佛教的一分子;只要看到一件好事,就迫不及待地广为宣传。这一切只是希望能将佛教的欢喜散播给一切众生。
过去常听到一些人说我:“好可惜哟!这么年轻就出家了。”对于这些言论,我深深不以为然。弃俗出家,弘法利生,是在做经世济民的伟大事业,怎么说可惜呢?我不但此生此世以出家为荣,我更发愿生生世世都要学习佛陀示教利喜的精神,来此娑婆,做一名“以弘法为家务,以利生为事业”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