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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06/19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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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生死边缘(4)

之后,台湾的“警备总部”经常有人密告我,有时说我偷听大陆广播,有时说我晚间换装出外和人聚会。其实我一生从来没有使用过收音机,哪里会收听广播?我平时除了讲经说法、弘法布教以外,也不习惯于在世俗的场合里聚会。甚至佛光山开山以后,也有人检举我藏有两百支长枪。事实上佛光山至今两百支棍棒都没有,哪里有两百支长枪呢?

  曾经有一次,我在宜兰欢迎章嘉活佛到访,致辞时我说:“欢迎我们的领袖章嘉活佛。”治安人员竟然说我要造反,要拥护章嘉活佛当领袖。根据台湾南区“警备总部”常持琇司令说,我遭人检举的密函,在他那里少说有一二尺高,可见我被人诬陷的罪名之多。所幸都能一一化解,也可以说我走在“生死边缘”上,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虽然我自身的安危难?,但我记得当时有一位陈秀平先生,服务于电力公司,被冤屈为“匪谍”,我为了保证他的清白,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保。后来陈秀平先生帮我在台北创建智光中学,并且担任校长。另有一位李小姐,也被诬指为“匪谍”,三天两头被叫去问话,有时一问就是一整夜,有时半天,甚至一连几天地疲劳审讯,并且还限制她的居住自由,最后也在我的全力营救下,终于获得昭雪。

  我初到台湾那几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挂单在圆光寺时,每天早晨四点半起床,然后拉着手拉车到中坜镇上,六时抵达市场,唤醒卖菜的小贩,为寺中八十人备办生活所需的油盐米菜?,来回总得五六小时。

  为了争取时间,我也学会骑脚踏车,有时购买的东西不多,我就骑脚踏车就近到“大仑”的小街上购买。我骑脚踏车的技术并不纯熟,有一天,跟往常一样,我骑着脚踏车准备上街。当车行在羊肠小道上,忽然看到远远的前方,有两位幼童迎面走来,我一急,大喊一声:“让开!”由于喊的声音力道太大,人车倏地腾空弹了起来,然后掉进大约有三层楼高的深沟里。

  由于我掉下去的时候,头先着地,而且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块大石头,所以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心想:这下子我必死无疑!

  不知经过多久,我坐了起来,看看左右,心想:“咦!人死后的世界,怎么也和人间差不多!你看,黄土地上,石子累累;沟渠岸边,草木萋萋。”再定睛望去,不远的地方,已经摔得支离破碎的脚踏车,轮胎、零件散落一地。这时我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我并没死,还活在人间。

  我摸摸全身,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连头上撞击的地方,也是毫发无伤,甚至没有疼痛的感觉。因为没有摔死,我不禁兴奋地一跃而起,不过还是舍不得我的脚踏车,于是把散落一地的碎片,一块块捡起来,再拿出车后的绳索加以捆绑。我想把它当成废铁出售,至少也能?个三两块钱,因此就一路背回寺中。在当天的日记上,我写下这样一段话:“平时都是人骑脚踏车,今天我被脚踏车所骑;人骑车,车骑人,偶尔转换一下立场,倒也公平。”

  这一次从“死亡边缘”回来,就如童年掉入冰窟一样,侥幸自己又捡回一命,所以我在圆光寺居住一年有余,每天为常住拉车购物,扫除四周落叶,供应六百桶井水。劳动之余,偶尔抽空写些短文,投稿给台北的报章杂志,一经获得刊登,不但有些稿费,更是我生命中一份莫大的鼓励。

  在这个时期里,我的思想上忽然生起一个妄念,认为自己罹患了肺病,每天朝思暮想,“我?了肺痨”的念头一直在脑海里萦绕,身心饱受煎熬。原因是曾经听过一位老师说,一个人如果过度辛苦劳累,营养不足时,很容易罹患肺痨。

  或许是自己的疑心吧,所谓“疑心生暗鬼”,疑心也能成病。我在圆光寺的这段时光里,一面为常住劳动服务,一面忧虑着自己的肺痨。有时候我也想,自己身强体壮,应该不会有肺痨才对!但是肺痨的阴影,仍然盘旋在心中,始终挥之不去。

  直到一九五〇年的冬天,正是番茄盛产季节,有人说,吃番茄可以治肺病。我一听,太好了!那时候自己虽是一介贫僧,但买番茄的能力还有,所以一口气买了一抽屉的?茄,有时间就吃。一段时间后,我心想:吃了那么多的番茄,肺病应该好了吧!

  实际上,我并没有染患肺病,而是生了“疑心病”。不过我吃了番茄,心理健康了,身体也跟着健康起来。所以我感觉,世上有许多人“庸人自扰”,自己疑虑得鬼影幢幢,自然活得不安然。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人要自我调整思想,自我改正观念,才有得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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