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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06/21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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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正在阅读:《 彻悟人生 》

智慧的教育 教育的智慧——信解行证

  (第二十个故事)
  唐元和中,白居易出守杭州,因慕鸟巢禅师之名,入山拜访鸟巢禅师。
  鸟巢禅师住在树上。白居易在树下说:
  “师父,您住得这么高,太危险了。”
  禅师在树上说:“太守大人,您的危险更甚于我啊!”
  白居易问:“弟子位镇江山,怎么会有危险呢?”
  禅师说:“官场中的荣辱得失、利害是非太多,加上这个充满危机的社会,如同熊熊大火,积薪相交。你在其中,或得意于青云,或失意于穷途。得意则忘形,失意则生怨,难免党同伐异,怨恨憎恚,喜努衰乐,机心算计。种种烦恼,无息之时。又苦又累,怎么不会危险呢?”
  白居易肃然起敬。问:“请师父指点,什么是佛法大意?”
  禅师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白居易不觉笑道:“这是三岁小孩也知道的道理。”
  禅师说“三岁小孩虽然能说到,可是八十岁老翁却做不到”。一盆冷水泼下来,让白居易一直凉到心。
  白居易一想:是啊,知道的未必能行,行了的未必能到;学佛多年,不能身体力行,有什么用处呢?

  佛学,是智慧之学。佛教,是佛陀的教育。现代的学校教育或入学之前的家庭教育、离开了学校之后的社会教育,或普通所谓升学教育、素质教育,这些教育,都离不开知识的掌握,技能的培养和品德的养成,只要掌握了知识,具备能力、人品端正、身体健康,这个教育也就完成了。然而,对于学佛者而言,对于接受佛陀教育的佛教徒而言,却迥然不同,恰恰与语言、文字、知识的灌输无关,它不以“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读书破万卷”为目的。东晋时代的鸠摩罗什,是一位对中国佛经翻译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伟大翻译家、佛学家。他作过《十喻诗》,可惜有九首亡佚了,只留下一首(第四首):
   一喻以喻空,空必待此喻。
   借言以会意,意尽无会处。
   既得出长罗,住此无所住。  
   若能映斯照,万象无来去。
这首诗的大意是说:我们讲空,空却不好讲,必须打个比喻。比喻之比,就是假借语言以会意,会意到尽头说的还是“空”。你只有跳出知识的罗网(樊笼),你的理解才不会停留滞在观念上。如果真能以佛法(佛陀的教化)去映照(观照),那么你所面对的世界万象,本来就没有来也没有去。这个“空”,还是靠自己去证悟的。
  再说一个六祖慧能的故事:
    有一位比丘尼,法名叫无尽藏,她经常读《涅盘经》。慧能大师在旁一边听着,一边为无尽藏作一些解说。比丘尼就把经书拿起来,指著书上的字,向大师请教。六祖说:“字,我不认识。道理,你可以问。”比丘尼问道:“字都不认识,怎么能说懂得道理呢?”六祖说:“诸佛妙理,非关文字。”比丘尼当下十分惊异,告诉远近的长者,说:“大师是有道之人,应请供养。”于是大家都跑来顶礼他。(《五灯会元》卷一)
佛教所关心的不是玄学的空谈,不是钻牛角尖的争辩。关心的是人生的现实,是最讲实用实效的。断除烦恼,悟入解脱,这是一种人生的超越。而这种超越,是重实践、重实证的,不重语言文字,不重思维分别。
  白居易说“三岁的孩儿也晓得”,晓得有什么用?给“呛”得当下开悟:原来知道的未必能行,行了的未必能到。可见佛教的教育不仅仅在知。鸠摩罗什大师说:“既得出长罗,住此无所住。”你只有跳出知识的罗网(樊笼),你的理解才不会执著于观念。六祖慧能又直截了当地说:“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在现代科学的领域里,特别在我们的学校教育里,人们总是被引导凭言语、文字来相信许许多多的科学发现,相信其科学计算,从来不需要自己的直接经验,人们就会接受它,确信其科学性,有效性。什么“牛顿三大定律”、“相对论”、“量子力学”都视为天经地义、绝对真理。而佛教却非如此,佛教明明白白告诉他的弟子,言语不可靠,文字亦无关,重要的是理解(解悟)、是行(实践)、是自身的亲证。
  每一种科学门类,都有它自己的工具、自己的实验方法、程序、途径。而佛教也有它自己的学习方法、教育方法。这个方法就是“信、解、行、证”。
  信、解、行、证,是人类最早的从信仰文明达到亲证文明,是佛教独特的智慧的教育、教育的智慧。

(第二十一个故事)
  唐代道吾禅师问云岩禅师:“观世音菩萨千手千眼,你说其中哪一个是她的正眼?”云岩说:“如人夜里摸枕头。”道吾说:“我懂了。”云岩问:“你懂了什么了?”道吾说:“遍身都是眼啊!云岩纠正说:“还不准确,应该通身都是眼。”
  
问正眼,当然是一种比喻。“夜里摸枕头”,假如没有灯,黑暗中摸,那是调动了全部身心的活动的。说“通身是眼”,也是比喻,实际上,眼是全体,是一个生命的整体。佛教的学习,学佛、学修,“信、解、行、证”就是一个整体,一个完整的系统。它们可以各有重点,比如解行相应,信行并重,求解求证,行证并举,但是,谁都不是孤立的,它是互相联系,整体运作,“全体起用”的。说信,离不开解、行、证;说证,也离不开信、解、行。它们相兼相融,互为一体。
  我们平常讲学习,学习是一个系统。要投入学习,要完成学习,最基本的必须解决好学习的动力、学习的毅力、学习的能力。学习的动力,是愿望、是目标、是方向、是信心。学习的毅力,是恒心、是决心、是克服困难的勇气和迎着困难上的不懈努力。学习的能力,不但包括了记忆力、理解力、思维力、听的能力 、说的能力、写的能力,而且也包括了身体的健康(体力)、付得起学费(财力)等等。可见这个系统也是整体性的,互相支撑、互为条件的。信、解、行、证,也一样,也是一个完整的不可分割的系统。但为了说清楚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又不能不分开来一个一个的说。
  信——信仰、信愿、信求、信顺、信心、信奉,一直到信证。信愿是愿望,是理想;信求是目标;信顺是不存偏见和成见,能虚心容纳、接受。张声雄教授在讲《五项修炼》时,举了一个故事:
   说一个老外,到上海静安寺去参观,向一位老和尚请教,怎样才能学好中国文化?那老和尚,并不回答 ,只是举起茶壶,一杯一杯的给他倒水。直到茶壶里的水,都倒光了,才把茶壶放下。那老外说:“我明白 了。”明白什么?老外说:“是叫我把我脑子里原来的东西都倒光,什么都没有了,才能学进中国的文化”
这大概是张先生把禅宗公案中的一个故事拿来作了一点改装,意思却很清楚。你有原来的一堆成见在那里,就不能接受别人的真理。只有丢开、倒光原来的成见私见,才能接受,这就是信顺。信心,那是虔诚和坚信不疑,只有理解了,才有真挚而纯净的信心,这是理性的,又是化为深沉的感情的。我有一位深圳皈依弟子,曾经问:“请师父告诉我,为什么我一听到讲经、讲开示、一听到大殿上的唱诵,我就要泪流不止呢?”这就是来自于她的诚信、敬信(理性和情愫所凝成的信心)。信证,就是通过修习,获得体验、体悟,能印证自己的信,达到了信可,更加深了信仰,因正见而起正信。可见,信既有层次,又离不开解、行、证,这是完整的信。
  《六十华严经》卷六《贤首菩萨品》第八有偈云:
        信为道元功德母,
        增长一切诸善法。
        除灭一切诸疑惑,
        示现开发无上道。
坚定的信仰,不可动摇的信心,是学习佛法、成就佛道的起点,是成就功德的基础。有了“信”,才能增长善心善业,获得佛法加持,消除一切疑难和困惑,从而示现、开发成佛之道的善因胜缘。这就是告诉我们,要学佛,要了知佛法,成就佛道,首先从信仰开始。信是指南针,信给了我们方向感和入门的钥匙。所以《大智度论》中也说:“佛法大海,信为能入,智为能度。”
  《涅盘经》中说:“有信无解,增长无明;有解无信,增长邪见。”信解相依,信解融通,方为修行之本。《大智度论》卷二十还说:“闻说而信者,此中不名为信。智慧知已,名为信。”可见,信也离不开智慧,“信”的本身,就是智慧。
  解——领会、理解、信受。开经偈云:“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见闻”、“受持”就是实践,在见闻和受持中理解,理解佛陀教导的真实义、究竟义、了义。可见“解”离不开“行”,也离不开信和证。“解”是由“信”到“行”的一道桥梁。见闻受持是从经论之所宣扬、知识之所开导而来,不读何见?不讲何闻?不闻何知?所以《华严经》云:“佛法无人说,虽慧不能了。”
  大乘佛法,实际上有两个层面。一是高层面的,叫“一切法空”。法无自性,空亦无自性。于是,一切法实不可得,一切法原本平等、原本一如。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盘,真空即妙有。这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诠的佛法,是超现实、超逻辑、超形而上的。难怪禅宗有“起心即妄,动念即乖”的指示,因为,法、禅,都不是语言文字所能表达的。语言、文字、概念、外相,恰恰是一道道障碍。不懂禅,不懂佛法,正是被语言、文字、名相,概念所害。语言文字无论多么有技巧,表达得多动人,充其量也只是相近相似,并不全等,而且各人根器不同,各人听的角度不同,各人理解不同,往往还会想到两岔里去了。有一年春节,中央电视台有一个游戏节目,一排人,从第一个人依次向下传一句话,传到最后,面目全非。可见,语言的功能实在有限,加上生活中常有“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作了“有意”的发挥,事情就完全变质、变味了。话说回来,语言文字,表达常识常情还可以,表达实相、表达真实、表达究竟义,很难。我举个例子说吧:
  南朝傅大士有一首名偈: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
  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从字面上看,不但不合事实常理,也根本不合逻辑的。然而,你不能作字面的理解,在禅的意境中,在出世间法里,以它超越逻辑或理性,既不可说,也不靠知识的多少,不讲技术的有无,不凭力气,不论资格,不受逻辑或理性的限制。在世间法、分别智的日常世界中,人人顺从逻辑或理性,这是构成知识和使用语言、思惟的必要条件,而禅、佛法出世间法,恰恰把人的智慧从逻辑的、理性的思维桎梏中解放出来,获得绝待透脱,自在无碍。所以,这种解,就要慧解,这也就离不开智慧的领悟,离不开悟出和悟入了。
  第二个层面是普通适应性广泛的层面,叫对机说法,应病与药。这是善巧方便,可思议,可言诠的。打比喻,谈语录,说寓言,借题发挥,文字般若。前述高层面的,出世间法的,不仅破我执、破法执,连空也要破,破到后来,法也没有了,佛也没有了,也无言可说了。在任何一种世间法里,哪一家的学说,肯否定自己、否定自身的呢?独有佛教,观空照有,无余涅盘,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连自身都要否定的。而在第二个“人能弘道”的层面,能够说的,今天在说,今后也在说,还要不断探讨、不断描述、不断介绍给信众的,就只能是基本层次的善巧方便之说,借此充分显彰义理,重重无尽。所以自近而远、由浅入深,解,总是必需的,不可或缺的。深解法味,长养慧命。只有解了,领悟了,才更益增信仰(信心),才更遵循正道,行佛所行,难行能行。
  行——实践、修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修学次第很多,各宗各派,都有自己的要求、规定,修持方法。最基本的如皈依三宝、见闻读诵、香花供养、礼佛拜佛、持戒茹素、慈悲利济、乐善好施、依解起行、依教奉,这都是日常功课,题中之义。当然,还有“五法行”、“六法行”种种,最为大家所熟知的是十法行:书写、供养、施他、谛听、披读、受持(接受教法,记持不忘)、开演(讲经说法)、讽诵、思维、修习。这是在《辨中边论》中有详细论述的。佛教既是理性的,又是实践性很强的宗教。“瘸和尚就法,能说不能行”,那是不成的。各人有各人的根性,各人有各人的体悟,各人有各人的习惯,各人有各人的修持方法。学禅的打坐,修净土的念佛,禅净双修,显密相融,福德道、智慧道、难行道、易行道、世间道、出世间道、声闻道、菩萨道……“条条道路通罗马”,“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千江万河归大海,各种修持,各种法门,都是成佛之道,所以《阿含经》与《法华经》中都称佛法为“一乘道”。
  在出家人中,还有一种是专修苦行的。食仅一钵,衣惟一衫,卧仅一榻,身无分文。住茅棚,经风雨,耐寒暑,无所求。难舍能舍,难忍能忍,难行能行。这种苦行精神、苦行的毅力,也是让我们十分敬佩的。修行无止境,精进波罗密,修苦行,或修别的法门,总要与法相应,惟有与法相应的行门,才是第一义悉檀。难也好,易也好、苦也好、不苦也好,都要坚定信念,永不退转。所以“行”仍然离不开信、解、证。“信”是行的基础,“解”是行的前提,“证”是行的目的。
(第二十二个故事)
  由于经常发生铁道事故,美国铁路当局为了提醒民众注意通过铁道路口的自身安全,决定公开征集交通安全警语的比赛。要求以最简单易懂的字句,使人一看就明白,产生警醒,杜绝伤亡事故。经过专家的评选,最后录取了一条最佳广告语——“停、看、听。”作为铁路交通道口的警告标志。 
  有一天,一个醉汉驾驶一辆车闯过铁道路口,完全不理会“停、看、听”的警告,结果被急驶而来的火车,当场撞死。经过警方的调查,意外地发现,这名死者,就是应征获奖、提出“停、看、听”的这句警语的人。

这则故事让我们惊心动魄。当老师容易当学习难,告诫别人容易自己实践难。只说不行,这就见到了后果。
  我们皈依佛陀,依止佛陀,就是皈依佛陀的正法,依止佛陀的智慧。皈依就是行,依止就是行。依教奉行更是行。行不离佛,心中有佛,我们自然就和佛在一起,佛也不会离开我们。正如佛在《杂阿含经》中所说:
    “比丘们,即使一个比丘,虽然等在我外衣的边缘,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我,但是,假使他心中具有贪心,强烈地贪着五欲之心,具有不正和堕落的思念和目的,并且杂乱、怠慢而不能沉思,慌张而不能镇定,五根(五识)不能控制的人,他就远离了我,我也远离了他。”
    “比丘们,假使一个比丘,他居住在百里之外,然而,他不贪婪,没有强烈的五欲之心,没有邪念,没有堕落地思念和目的,他的心念坚定,精进而专心,他的思想专注而自制于五根(五识),如此,他就接近了我,我也接近了他。”
这就是行,行就是心中有佛,和佛在一起,而且,只有依照佛的教导去做,去行,才是真正地没有离开佛。
  理论不能使人成佛,行、实践、修持才能使人能佛。《楞严经》云:“虽有多闻,若不修行,与不闻等,如人说食,终不得饱。”这个比喻,多么生动;若不修行,就同没有听到过佛法一样。若是只闻不修,只知不行,就等于听别人说吃的,你自己肚子能饱么?解行相应,是基本原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行百里者半九十”。惟有坚持到底的人,才能到达胜利的彼岸。所以“行”是重中之重,关键中的关键。
  证一验证、实证、证明、证悟。而佛教强调的是自证自语。达到自证自悟就是最高层次的最胜义谛的内证慧果了。唐代宗密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说:“若因悟而修,即是解悟;若因修而悟、即是证悟。”证悟是信、解、行的最高阶段,也是信、解、行的花开结果。只有自证、证得,才是实相般若,福智庄严,无上菩提。

(第二十三个故事)
  北宋有一个著名的法演禅师,四川绵阳人。得法后,住湖北五祖山(即湖北黄梅)传法,所以历史上皆称为“五祖法演”。他三十五岁落发出家后,在成都大慈寺学习法相唯识之学。当他研究“菩萨入见道(即修菩萨道,达到四善根的加行道阶位,能够悟得差别皆假有实无,空无自性,顿断由分别所起之烦恼障、所知障,证得能取所取皆空。这是世间法中之最胜,亦称“世第一位”),智与理冥,境与神会,不分能证所证(即能所皆空)”这一境界时,他发现了一条资料——这是一份极有价值的历史见证:
  唐贞观五年至十年(631-636)这五年中,玄奘法师来到印度王舍城的那烂陀寺(NalandaTemple)
学习。那烂陀寺是当时全印度佛教最高学府,也是最享有世界盛誉的一所佛教大学。有一天,来了一位婆罗门学者,他是来那烂陀寺参加辩论的。他向那烂陀寺的僧众提出一个质疑:“既然达到‘不分能证所证’的境界,那么,你用什么来作证明呢?”当时,婆罗门来辩论的要求很苛刻,即以脑袋作胜负,辩论输了,要送掉脑袋的。对于婆罗门提出的这个问题,结果,那烂陀寺的僧人们,竟没有人出来回答。或者是他们回答不了,或者是怕回答错了要白白送掉脑袋。一片沉默之后,这个婆罗门以为自己获胜了,骄傲地提出,既然回答不了我这个问题,那么,那烂陀寺不准鸣钟,僧人们要反穿袈裟,以示认输。这对于当时身居印度佛教最大寺院和最高学府的那烂陀寺来说,这个问题回答不了,就等于佛教输给婆罗门了,是整个佛教的“脸上无光”了。如此为难之际,来自中国的留学生——玄奘大师挺身而出。他心平气和地回答了八个字,就使那个狂妄的婆罗门认输了。玄奘大师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心灵锁钥——佛教心理世界》,冯学成著,四川人民出版社,第47页)

玄奘大师的这一妙语,化解了那烂陀寺的一场辩论难题所引起的纠纷,也揭示了一条佛教智慧的真理。即真理要靠自证、内证,而自证的真理,往往自知,却难以言诠。据说法演法师在研读这一资料后,他还进一步自问:“冷暖当然可以自知,但这个‘自知’究竟是什么呢?”研究法相唯识之学的法演法师再探究禅宗,他由此又参透了“自知”,明白了“自知”的真谛。“四两拨千斤”,玄奘大师轻描淡写的八个字,却把唯识学中的“自证分”和“证自证分”解释得清清楚楚了。冯学成先生说得好:“人类对外要穷尽宇宙的奥秘,对内要穷尽生命和精神的奥秘,没有理性这种穷追到底的毅力,人也枉自为人了。”佛教徒强调自证自悟的智慧,正来自对人类自身内宇宙奥秘进行探索的那种虔诚和解行求证的无比毅力。我想,这也许才是释迦牟尼(悉达多太子)当初立志出家的真正内因。

(第二十四个故事)
  唐池州南泉普愿禅师,对赵州从谂(禅师)十分器重,因而赵州成为南泉禅师的入室弟子。“平常心是道”这句著名的禅语,便是南泉和尚对赵州说的。有一天,赵州又来问他的老师南泉,说:“道非物外,物外非道。那么,什么才是物外的道呢?”南泉没有回答,拿起棍子就打,赵州把棍子接住,说:“你以后别打错人了。”

对于这个公案,圣严法师曾经有过解说。他认为:“道非物外,物外非道”,首先得弄清楚“道”指的是什么?在佛教中,道有好几种含意。第一指道路、路线,也是指修学佛法的法门。第二,指方向、目标,如成道成佛,希望证果。第三,指菩萨、觉悟,这是一种体验,是一种证悟。因此,证道就是指亲自体悟到了“道”是什么。对究竟义的佛法来说,“道”本身跟一般现象、一般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不能截然分开。原因在于:如果心外求道,那是外道,因为道不在心外,而是在心内。可是心又在哪里呢?如果说心在身体里,这也是错的,身体中没有一个东西叫做“道”。心既不在身外,也不在身内,而是一种生命的精神的活动。圣严法师认为亦可称之为神识、智慧。神识是凡夫,智慧是贤圣。不论是神识,是智慧,都是同外界、外境相接触而产生的反应。所以不能说它是在内或在外。“道非物外,物外非道”,说的是同一句话,只不过两种句型反复说而已。道不在物质现象之外,那不就是在物质现象之内呢?可是,若说,物质之外没有道,那也是错的。如果说物质现象就是道,这也是执著。所以,只能说道不在物内也不在物外,道是非物外,非物内,即物外,即物内。如果把这又变成一种思辨而非实证,跟实际的体验相脱离了,也是不对的。所以南泉禅师干脆不讲,不回答,拿起棍子就打。打,是为了帮助赵州自己求证,自己体验。赵州自悟得快,抓住他的棍子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别再打我了。”靠逻辑、分析、推理的人,经常要逞口舌之辩,但在佛家,抛开了口舌之辩,强调自证自悟,这不是最高明的教育人、培养人的智慧么?
  一般人的智慧,离不开思考、辨析,而佛陀的智慧、佛法的智慧,却可以不需依赖文字、语言、思辨、意念等逻辑的、符号的表达,而由直接的证悟,洞达真理本身。有了这种感悟、证悟,“你又何必再打我”呢?
  确实,在生活中,我们往往有许多感觉、感受,也并不都是可以用言语表述的。比如吃苹果,吃梨子,你吃了,你知道它的味道,要叫你说出来,苹果是什么味道?梨子是什么味道?就不那么好说了。想说也说不清。你用香皂,有“力士”的,有“夏士莲”的,有“美加净”的,让你说出它们的香味来,恐怕只有用的人才知道,说也是说不清、无法可说的。即使有人来说,来描述一番,恐怕那香味,那苹果、梨子的滋味,听者仍然不得而知。这就是自证、自悟与语言无关的又一佐证。
  唐代比丘孚上座有一首名偈:
      忆着当年未悟时,
      一声号角一声悲。
      如今枕上无闲梦,
      大小梅花一样香。
“当年未悟”,时间流逝,人生苦短,迷昧彷徨,生死无常,一念想起,悲从中来。学佛者如果不参透生命的本源,不了悟生死的真相,那真是“一声号角一声悲”了。
日本真观禅师在中国留学二十年后,回到日本传法。一位研究天台宗的道文法师来向他请教说:“我自幼研习天台‘法华思想’,至今三十年,仍有一个问题始终不解。”
  “法佛思想博大精深,只有一问不解,可见你有很深修持。但不知惟一的问题是什么?”
  《法华经》中云:‘有情无情,同圆种智’。花草树木,也能成佛吗?”
  “三十年来你挂念花草树木能否成佛,这与你何益?你应该关心的是自己如何成佛?”
  道文吃惊地说:“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请问,我怎样能成佛呢?”
  真观禅师说:“你说只有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要靠你自己解决了。”
  人,只有转向对自我生命的内求中去获得启悟。信是自己的信,解是自己的解,行靠自己行,悟也要靠自己去悟了。未悟时,处处问人。若能自问,方能自悟。自悟自证,当然“枕上无梦”,有梦也与道相应,与理相合,与佛法相融相通。大悟小悟,都如梅花清香,何有分别哉?
  但是,悟有深有浅,证也就有虚有实。
  佛教中“一丝不挂”的典故很多。这里却说一个最著名的:
    温州净居寺比丘尼玄机,她来参访雪峰禅师。雪峰问:“从何处来?”玄机答:“大日山来。”又问:“日出了没有?”回答:“日出就会融化雪峰。”雪峰问:“你名叫什么?”回答:“玄机。”又问:“每天织多少?”玄机回答:“寸丝不挂。”问到这里,我们也能感觉到,这位比丘尼很懂得禅门的机锋,回答很有禅味、禅机。但是,当她“礼拜而退”,告辞就向外走的时候,雪峰禅师突然喊住她:“你的袈裟拖在地上啦!”玄机回头一看,禅师笑着说:“好一个寸丝不挂!”
“一丝不挂”(寸丝不挂),本是心地清净、毫无挂碍的意思。当雪峰禅师一说“袈裟拖地”,她马上扭头就看,出现普通人的反应,这说明她并没有做到心中了无挂碍。刚才还说“寸丝不挂”,应该心无丝挂才对,若悟“寸丝不挂”,应该心无丝挂才对,若悟“寸丝不挂”的心,原不存在,怎会有袈裟拖在地上?雪峰禅师机锋一点,马上验出对方只是在知识上、理念上,或言辞思辨上懂得了禅语禅意,却没有解决内心的证悟、彻悟,只有“解”还不够,还要“证”。当然,玄机尼师能说要达到自证、实证,确实还要一番功夫哩!
  一念就在“当下”,实证也在“当下”。
    有一出家人,去问崇慧禅师:“达摩未到中国之前,中国有没有佛法?”禅师说:“没来之前的事暂且搁着,你自己的事怎么样了?”这个出家人弄不明白,呆立在那里。崇慧禅师又说:“万古长空,一朝风月。”这一点化,让对方豁然开朗。
万古是时间,长空是空间。太远太空,不切实际。出家人进修行,活在当下。佛法处处,佛法就在当下。无处不是佛法,无时不有佛法。达摩带来了达摩禅,与中国有没有佛法没有关系,跟当下亦没有关系。“一朝”是眼前、是当下。“风月”是具体,是自然如是,法尔如是。无数的“一朝”,延续成为“万古”,无边“风月”才会展现“长空”。没有无数的一朝风月,也就没有了万古长空。观万古长空,而不着力于一朝风月(眼前、当下),就是空言玄谈,毫无修为的意义。只有抓紧当下,着力当下,认识了一朝风月,才能发现万古长空,体悟万古长空。失去了一朝风月,也就夫去了万古长空;失去了眼前、当下,也就失去了过去未来。你努力修持,心上用功,体解大道,一点一滴做起,把握了一朝风月,即与万古长空合而为一。佛家讲实际,这就是实际。现代人讲现实,这就是现实。若说现实主义,佛法就是现实主义。一朝风月,是着力于现实。万古长空,是发现了发展了更广大的现实。

(第二十五个故事)
  唐代诗人白居易,笃信佛法(尤其古稀以后潜心专修净土法门),晚年自号香山居士,所以后人亦多称“白香山”。有一天,他去向京兆兴善寺惟宽禅师请教:“身口意如何各自修行?”
  禅师说:“用身修持,是戒律;用口宣讲,是法义;用心实践,是禅义。律即是法,法不离禅。身口意应该合一而修,怎么可以分开呢?”
  白居易问:“既然身口意没有分别,为什么要讲修心呢?”
  禅师说:“心,本无损伤,原不必修。说修,是要人无论垢净,都不起念头而已。”
  白又问:“垢念,可以拂拭。说不起垢念,是对的。怎么连净念也不能起呢?”
  禅师说:“这就好比人的眼睛,不能有沙尘。金子虽是珍贵的东西,但金屑落入眼睛也不舒服。你看看天空的云吧,乌云能遮蔽青天,白云也一样遮蔽青天呀!”
  白居易还不甘心,又追问下去:“如果心中不起垢,也不起净,无修无念,这和凡夫有什么不同?”
  禅师说:“凡夫是无明的心,禅者是离弃了无明、离弃了执著的心。凡夫不知修,或妄修,而禅者是正知正见的真修。”

修,就是行,就是为了自悟自证。身口意是一个整体,行和证,也是一个整体。垢不要,净也不要,有净就有垢,多么深刻的智慧。什么是凡夫的修?什么是禅者的修?关键就在能不能证?能不能悟?智慧从何处来?智慧只有从证悟中来,只有从信、解、行、证中来。
  证有两种证:一是证别人的发现,证别人得到的结论。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理?要靠自己去求证。牛顿坐在苹果树下,发现了地心吸力,那是牛顿的发现,不是你的发现。你可以重新发现一下,重新证一下;瓦特坐在开水炉前,发现了蒸汽,发明了蒸汽机的原理,那是瓦特的发现,也不是你的发现,你重新发现一下,重新证一下;法拉第发现了电磁效应,那也是法拉第的发现,不是你的发现,你可以重新发现一下,重新证一下。这种证,也是很可宝贵的,你不会盲从,不会迷信,你能证得,同样是一种智慧的启悟。不是你的发现,你能重新发现一下,重新证悟一下,这不就是证道了吗?
  第二种,就是自证。近代禅宗大德虚云老和尚,生于1840年,圆寂于1959年,活了一百二十岁。他年轻时下了二、三十年的苦功,读了许多经书,但功效未见,心智还是局限在某一层面,他想到经书里寻找答案,但那些答案总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后来五十多岁时,他在太湖里坐船,因为风浪太大,整个船翻了。他不会游泳,在水里乱抓乱爬,喝了许多水,总算摸上了岸,这时候,他的心智忽然整个解开了。这是某一种突发的机缘,促成了他的自证。圣凡一念之间。一念之差,会使一个人丧失所有的时间,一念之差也可以使一个人悟道。过去所谓浪费了三个小时,其实每一秒都是很美妙的。有了这次证悟,他就不再后悔了。他觉得那三个小时,正是“失败是成功之母”,而不是浪费。过去到底怎样?那是你今天自心的评价。如何评价还是源自自心。
  佛门有个“自家宝藏”的典故:慧海(大珠)去见马祖道一禅师时,马祖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慧海回答:参方学道,希望求得佛法的宝藏。马祖说:“你没管好自己家里的宝藏,甚至还没有发现自己家里的宝藏,只顾东奔西跑,向外去找宝藏,其实到任何一个地方去找,都没有你自己的那个宝藏来得最可贵。真的宝藏还是在你自己的家里呀!”
  一般人以为求道,就是去和别人求,向老师去求;求法,就是去向高僧请益,向名家、大善知识去请求传授。佛门也有“传法”的仪轨,制度,但那只是一种“仪式”而已。圣严法师曾把“皈依三宝、接受佛法、受戒”等等以为有东西可传的想法,称之为“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观念”。传衣传钵,祖师写了法卷传给你,那也只是一种仪规、一种象征性的“传”。真正的“法”不是口传手传,而是心传。即以心相印。大量的禅宗语录、禅门公案中,都记载了只有一个会心的表示,而无别的什么东西可传。“心心相印”这个成语,也是从佛家来的。所谓“心心相印”,就是祖师与弟子智慧相通,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即已传递了信息,从而证明弟子已真正发现了自己心里的宝藏,所以叫“心外无法”,“心外实无可求。”
  马祖说的“自家宝藏”就是自己的证悟。这个证悟(宝藏)就叫“明心见性”。从污染的心变为清净的心,从烦恼的心变为智慧的心,从偏执的心变为觉悟的心,这就叫“明心”。性是佛性,“见性”就是见到自己本有的如如不动的佛性。别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自会、自知。当然无法言传。一旦开悟,也就是发现了自己的宝藏。一个人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永远向外寻求,永远也无法满足自己。真正能满足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内心。反求诸己,才能最终解决问题,所谓“自助人助,人助天助”即是此理。你自己都不肯帮助你自己,别人还会帮助你吗?你立志自强、自立,自力更生,当然大家都会来帮你,不过,那个时候,恐怕你也已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恐怕已经决心去帮助别人了,因为你已获得了自求自助的智慧。慧海(大珠)禅师,不就是这么证悟的吗?
  信由信仰、信愿、信求、信顺、信心、信奉一直到信证,这是修行的前提,也是培植善根的思想基础。有了善根,就能进入;有了善根,才能深入。所以说:“佛法无边,唯信能人。”有了信的基础,才能走向解、行。解有解慧,行能证悟,获得法喜、法乐,所以“信”是功德。佛教不重说教,而重实践(行)。通过行(实践)而获得的证悟,正是通过实践发现真理,又通过实践检验了真理。佛教的真理是看得见、摸得到、可修(实践)可证(检验)的,所以佛教反对盲从、反对迷信,反对未经自证的妄执、无明。
  前面说到,我们今天的学习,是一个系统,必须解决好学习的动力,学习的毅力和学习的能力。现在可以看到,“信”,正是学习的动力。“解”和“行”正是学习的毅力。“信”和“证”又激发了、开发了、解放了学习的能力。我们今天的学校教育,强调的是知识,老师在上课时“满堂灌”的是知识,学生死记硬背的是知识,走进考场,考试的还是知识的掌握(和运用知识的能力)。怎样理解知识?怎样掌握知识?又怎样运用知识?首先要弄清楚这些知识是怎么来的?可信不可信?从小学到大学,所学的知识,都是别人的发现(不是你的发现),都是别人的结论(不是你的体验和证悟)。假如我们也来证明一下,自证一下,得到证悟,那么,这种学习效果(知识的掌握和知识的运用),恐怕就将产生质的飞跃了。我们的学生,也就无须再死记硬背了,学习的能力、学习的兴趣、学习的智慧,也必然会大大解放了。
  佛教讲“开发自心”,重在自心的证悟,不是一种表面的外在的实践。佛陀有一次对迦摩罗人说:“你要知道谁说的是真理,是不是真实的,就要通过自己的验证。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去检验、证悟你所听到所遇到的事情。”二千五百多年前佛陀的这一教导,同我们今天所说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有什么区别呢?由于量子物理学的发展,一位著名物理学家指出:“宇宙的确就像一个伟大的思想。”这和《法句经》“心为法本”、“心外无法”、天台宗的“一念三千”、华严宗的“三界所有,唯是一心”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其他的方法和途径可以到达真理,真理只靠你自己去寻找,去发现,去悟得。在佛法中这就叫“自证自悟”,“如实知见。”
  信、解、行、证,这是佛陀在二千五百多年前就已提出的智慧的教育,教育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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